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带父母定期体检，督促他们健康饮食、坚持锻炼，陪着他们吃喝玩乐，甚至只是耐心听他们讲述自己的焦虑，帮他们疏导情绪，尊重他们用“如临大敌”的阵仗去应对每一次小病，都是我能做到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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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｜晓萧
责任编辑｜温翠玲
早餐桌上，母亲一边咬着馒头，一边忧心忡忡地对我说：“我最近咋觉得吞咽困难，不会是得了什么大病吧？你爷爷当年吞咽食物吃力，去医院检查确诊了食道癌。”
听到母亲又开始自己吓自己，我心头一紧，连忙打断她：“不会的。当年条件不好，我爷爷也没有定期体检的习惯。再说，不是刚带着你做过全面体检嘛。我看可能是嗓子发炎了。这样吧，我给你挂个号，先去检查一下再说。”或许想到了爷爷当年从确诊到离世，发生在短短一年之内，母亲的表情看上去仍有些凝重：“那先去查查吧，你给我挂××医院吧，挂个主任的号。”
母亲提到的这家医院向来以诊治各种疑难杂症而全国知名，需要提前一周定点抢号。从初诊到检查再到复诊，前后至少得跑三趟。虽然我觉得去家附近的医院便足够了，但转念一想，要想让母亲真正放心，还是得顺着她的心意。
从挂号到最终确诊为慢性咽炎，母亲前前后后跑了四趟医院。提着一大包药回到家后，她的神色终于松弛下来。“我也不是怕死，都这个年龄了，早都看开了”，母亲一边仔细地看着各项检查结果，一边继续缓缓说道，“不过，医生对我说，‘要注意咽喉肌肉萎缩’。你说，这个肌肉萎缩是啥意思，听着也像是要命的病啊。”我连忙打开手机查询起来。这时，全程陪着母亲去就诊的父亲忍不住说道：“你怎么成天疑神疑鬼的，人家医生都说问题不大了，还在这胡思乱想。你还是得调整好心态，心情轻松了，免疫力自然会提高。”
然而，别看父亲劝起别人来有模有样的，其实他也时常疑心自己是不是患了什么“绝症”。去年有段时间，他吃完饭后总觉得胃部不适。“我自己查了点资料，我这个病不容乐观”，父亲虽然没有直接说出他最担心的情况，但看他表情严肃，我便知道他所说的“不容乐观”指的是什么了。我连忙劝慰他：“手机上随便一搜，都是癌症起步。还是得去医院检查，咱得相信医生的判断。”
一系列检查后，父亲被诊断为慢性胃炎，这才暂且放下对绝症的担忧。可这份安心没能持续太久，随着秋季来临，他的老毛病——花粉过敏又准时发作，新的忧虑随之而生。他试着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，却藏不住语气里的焦虑：“每年的过敏都要持续一两个月。我怀疑等我再老点，体质不行了，过敏也会变成要命的病。”我立刻拿出数据劝导他：“你看我国有两亿多花粉过敏患者呢，现在也有不少缓解的办法……”
其实最初，遇到父母夸大自己身体出现的小毛病时，我的表现都是不以为然，甚至有时还会调侃“你们真是草木皆兵”。直到有一次母亲偷偷告诉我：“你爸可能被骗了。他之前的一位同事在卖保健品。说是长期服用就能治好鼻炎、胃病啥的。你爸一听药很对症，对方又是老熟人，就在他那买了好几次了。最近他让我一起吃，但我每次吃完都会拉肚子。我怕这药非但没有用处，反而副作用很大。你有空了劝劝他。”
母亲的话让我想起了无论是举家旅游还是日常生活，父母身边总是堆着各种瓶瓶罐罐的药。长久以来，我对此早已习以为常，甚至从未想过要仔细看看，那些他们一顿不落坚持服用的药究竟是什么。此外，在我眼中，父母都是知识分子，应当不会轻易上当。听完母亲的话，我才意识到：因为对健康的焦虑，他们也掉入了不正规保健品的“坑”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我经常假装顺手给家庭群里转发类似“动辄上万的保健品内幕”之类的科普，闲聊时提起身边朋友父母买不正规保健品上当的真实案例。慢慢地，父亲自己意识到，同事正是听到他对健康状况的担忧，才精准地面向他推销的。至于同事卖的产品，在网上随手一查就发现恶评如潮。
现在看来，父母的一系列“反常”举动根源都是对死亡的恐惧。这些年，我经常从父母嘴里听到：与他们同龄的哪位熟人突然得了重病，哪位老邻居来不及交代后事就猝然长逝了。同辈人的离世，给他们带来的冲击之大，是我难以感同身受的。他们在为同龄人扼腕叹息之余，自然不可避免地担忧死亡的阴影也会笼罩到自己头上。这就能解释，他们会因为身体的一点小毛病，去购买不正规的保健品，动不动担忧自己患上了不治之症，不怕麻烦地一次次穿梭于各大医院之间。
虽然“死亡”这两个字，是人们无法轻松说出口的禁忌话题，但与此同时，人们对它的恐惧又是真实存在的。尤其生命步入晚年后，这种“草木皆兵”已然成为了本能的警觉。我想，面对无法坦然讲出内心恐惧的父母，我并不是爱莫能助的。带父母定期体检，督促他们健康饮食、坚持锻炼，陪着他们吃喝玩乐，甚至只是耐心听他们讲述自己的焦虑，帮他们疏导情绪，尊重他们用“如临大敌”的阵仗去应对每一次小病，都是我能做到的事。正如电视剧《三悦有了新工作》中的一句台词：“没有那么好，只是比什么都不做多做一点点而已。”面对为健康问题而焦虑的父母，这些具体而微小的事，就是我能做的“多一点”。
（作者为教育行业从业者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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